不若风白

“啊澄，啊羡呢，怎么只见你一个人？”
　　江澄惊讶的看着眼前人，颤抖着不敢相信。
　　“啊姐。”
　　“怎么了？我今日炖了莲藕排骨汤呢，怎不见来喝。”
　　“啊姐。”
　　带江澄伸出手去，快要碰到江厌离的时候，眼前的一切如幻影突然消散，然后再转眼，莲花坞已是一片狼藉，横尸遍野，血流成河，而爹娘的尸体就在自己面前。
　　还是未能触碰就转换了场景。
　　“啊羡，我、”
　　“啊姐！”
　　“魏无羡，你怎么回事，你不是说你能控制的住的么！！！”
　　画面再转，是自己亲手把三毒送入魏无羡体内。
　　明明，明明不致死，可是他怎么会就被百鬼啃噬了呢，魏无羡，你怎么能，就这么死了呢...
　　最后，是魏无羡和蓝湛一起离开。
　　“舅舅，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说？”
　　说什么，说不是非要回去找爹娘的尸体是为了保护你，说回来莲花坞吧，说这些，有什么用呢，一切，都已经回不去了，不是么。爹娘啊姐不会复活，魏无羡真真切切死过一次，他已经，不欠自己什么了。
　　“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　　既然他魏无羡有了归宿，他一个人，也没什么不好的。
　　
　　
　　从梦里醒来，江澄下意识的往身旁探去，意外的触到一片冰凉。
　　蓝涣不在。
　　这个认知让江澄皱起眉头，此时已是半夜，不知道蓝涣出去作何。身边被里的温度已经没了，可见蓝曦臣离开的时间并不短。而自己并不知晓蓝曦臣是何时离开的。
　　自己的警惕性何时这样低了。
　　江澄眉皱的更深。又或者说，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，对对方没有防备。
　　那么，自己是什么时候习惯了这个人在身边呢。
　　
　　说起来，从几年前一次夜猎碰到，蓝曦臣不小心受伤被自己带回云梦，两人的关系就慢慢亲近起来了。
　　说也奇怪，蓝曦臣分明是姑苏蓝氏的家主，受了伤大可回姑苏，却硬是借着受伤为借口，住在云梦不走。而且哪个时候他的管家有一段时间有一种让他说不出来的表情，似是苦恼，有好像有点忍俊不禁的笑意，这种奇怪的表情在看到蓝曦臣的时候越发的明显起来。
　　直到后来，江澄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。
　　江澄经常处理公务到深夜，管家就会为他送上一些吃食，有一天他随口夸了一句味道不错，才惊讶的知道，他那天吃的宵夜，竟然是蓝曦臣做的。
　　而蓝家人臂力都偏大，蓝曦臣学做饭弄坏了好多口锅。
　　“蓝宗主非要把银两给我。”
　　这是管家汇报账本里过多的买锅开销，和蓝曦臣的入账记录时告诉江澄的。
　　明明是个宗主，看起来温润如玉，不染凡尘，却为了自己去做饭。
　　每日都用各种借口粘在江澄身边，偏偏还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，用温柔慢慢的将他包围。
　　这个人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侵入了自己的生活。明明经历了家族覆灭，双杰背离，他已经不愿意再去亲近任何一个人了。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，与他生生建立起了千丝万缕的联系，甚至，成为了自己的伴侣。

“晚吟？”
　　蓝曦臣一回来便看见江澄独自坐在床上发呆，不禁有些心疼。用灵力驱散身上的寒气，连忙上前将人拥入怀中。
　　“有事出去了一趟，晚吟如何起来了，可是又做噩梦了。”
　　在还未在一起时蓝曦臣就发现江澄不时就会梦魇，那时心疼的无法自拔，却又没有理由可以将他抱在怀里给予安慰。
　　“无事，只是有些口渴罢了，睡吧。”
　　确实是做了噩梦，只从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后，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。
　　本想问他去了哪里，可是一向都是蓝曦臣主动的告诉自己行程，要江澄主动发问他不习惯。
　　而且，这一次蓝曦臣没有主动对他说，想来是不愿意说的吧。何况，本来就不必事事向自己汇报，也就不再问。
　　江澄被蓝曦臣抱在怀里，摇了摇头。闻着淡淡的熟悉的檀香味，突然就像是得到了安抚，渐渐入睡。
　　待到江澄睡熟，蓝曦臣才在江澄额头轻点一下。心细如他，怎会不止江澄心有疑惑，但他刚才出去做了什么，不好说与他，若是能让江澄知道的事，他又何必苦苦避着他。
　　
　　
　　又一次被惊醒，江澄看着只有自己的房间，突然有些自嘲。
　　最终还是只有他，一个人。
　　
　　“宗主。”
　　管家也不知为何江澄的心情不好，却也不好多说，只叮嘱一句江上风大，便默默退下。
　　江澄自己一个人对着江面自斟自饮，蓝曦臣再怎么也是一宗之主，还是需要回去处理一些事的。
　　荷花的清香伴着酒香，江澄就像是上瘾了一样的不断喝着酒。
　　【江澄啊江澄，你不是早就该习惯孤独了么，现在在这里喝酒算什么样子。】
　　“晚吟，这是做什么，喝这么多酒。”
　　蓝曦臣一回来就看见江澄独自坐在寒风中，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江澄身上。心疼的抱住他，为他暖着身子。
　　江澄已是醉了，感受到熟悉的怀抱，下意识就钻进去。
　　“蓝曦臣。”
　　“晚吟，我在。”
　　“蓝涣。”
　　“晚吟，我在。”
　　“泽芜君。”
　　“晚吟，我在。”
　　不要走。
　　贪恋这一刻温暖，是想时间停留在此刻。
　　江澄一直要强，蓝曦臣极少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时候，当初在观音庙下，江澄的控诉至今都让他无法忘怀。
　　“我会一直陪着晚吟。”
　　真好。
　　
　　那之后，蓝曦臣日日陪着江澄，也不曾在深夜离开过。
　　江澄只得将此事埋在心底。
　　只不过，终究是有心结。
　　
　　这一日，蓝曦臣又回了姑苏，也是，再过几日就是新年了，确实应当回去。
　　云梦弟子们也在三三两两的讨论着元旦那日要去何处，四方皆热闹，独他孤寂。
　　
　　云深不知处、蓝家祠堂:
　　“你当真要如此！”
　　蓝启仁看着面前的蓝曦臣，气的吹胡子瞪眼睛。来了一个魏无羡将忘机带坏也就罢了，现在连蓝曦臣也！
　　蓝曦臣没有回话，只是坚定的点头。
　　“自己去祠堂跪着，什么时候清醒了再出来。”
　　
　　蓝曦臣一言不发，前往祠堂。

“叔父。”
　　“他还在跪着？”
　　“嗯。”
　　“唉，你先回去吧。”
　　蓝启仁摆了摆手，让蓝忘机先行离开，自己才起身去往祠堂。
　　
　　他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，虽然蓝曦臣看起来性格温和，他却知道，两兄弟分明就是一个性子，认定了就再也不会放手。让他去跪祠堂，也不过是气不过罢了。
　　看到祠堂里跪的挺直的背影，蓝启仁再次叹了口气，这些年轻人啊，他老了，便随他们去吧。
　　“你去吧。”
　　“叔父！”
　　蓝曦臣激动的抬头，见蓝启仁点头，蓝曦臣这才起身行礼，离开。
　　这一跪跪了整整三日，后日就是元旦了。
　　「也不知道晚吟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，自己一走三日，音信全无，也不知道晚吟会不会担心。」
　　
　　蓝曦臣却没有急着去见江澄。
　　
　　第二天，江澄醒来，收拾好一切，打开门，就看见一身蓝衣立在门前。
　　“蓝曦臣？”
　　“晚吟，”蓝曦臣笑吟吟的上前，轻轻拉过江澄的手握在手中。
　　“和我出去走走？”
　　看着那人温暖的笑，江澄鬼使神差的点了头。
　　蓝曦臣的笑意更深。
　　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蓝曦臣拉着自己踏上朔月。
　　“虽然在下也很想感受一下云梦过元旦的氛围，但想来晚吟对姑苏这边的习俗不熟悉，到姑苏来，会更有趣。”
　　这一天就这么被蓝曦臣带着，看过了很多不同的风景。姑苏的风情确实与云梦不同，到确实让江澄玩的不错。
　　到了傍晚，吃过东西，蓝曦臣带江澄来到了一处桃林，说来奇怪，这个季节如何也不会有盛开的桃花，事出反常必有妖，然而这处桃林枝叶繁茂，桃花虽算不上特别繁茂，可一片桃林入眼，也着实震撼。
　　“晚吟随我来。”
　　在桃林的正中，有一颗巨大的槐树，上面系满了红色的缎带。
　　眼上一凉，眼睛被一个蓝色带状物体盖住。
　　“晚吟先不要摘下。”
　　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背后靠上一个宽阔的胸膛，被熟悉的味道包围，江澄突然有了些许不自在。
　　“你做什么。”
　　“晚吟，别急。”
　　被蓝曦臣带着走，然后一只手掌与江澄的手重叠，江澄黑暗中感觉自己握住了什么，然后那只手带着他写写画画。
　　虽然看不见，江澄还是知道自己写了什么。
　　「生死相依。」
　　因为担心江澄，蓝曦臣走的很慢，然后，他们再次回到了槐树下。
　　“晚吟，这是姑苏的一个传说，如果能与伴侣一同写下誓约，挂在这百年老树上，便能一直相伴到老。不知道，晚吟愿不愿意替我挂上这缎带？”
　　蓝曦臣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，可他知道，自己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。
　　“叔父已经同意了，我把宗主的位置给思追，日后，我就可以陪着晚吟，魏公子也已经重新修出了金丹，我...”
　　“不必。”
　　蓝曦臣僵住。
　　「晚吟他，不愿意么。」
　　可江澄却显然不这么想。
　　莫玄羽为什么被赶回去，除了他是疯子，断袖，想来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天赋，结丹必然困难，而蓝曦臣，一宗之主，又深得蓝启仁看中，他同自己说的轻描淡写，但他为了这些，一定经历了很多吧。
江澄摸索着将缎带系上，然后凭着刚才声音发出的方位转动位置，面对蓝曦臣。
　　“你不必如此辛苦，我同意。”
　　“晚吟。”
　　“这个可以拿下来了么？”
　　江澄煞风景的指了指蒙住自己眼睛的东西。
　　「其实是又别扭了吧～(￣▽￣～)~」
　　蓝曦臣难得失态，连忙回应。
　　江澄取下来才发现，这是蓝曦臣的抹额。
　　蓝家抹额的含义，不言而喻。
　　再看向蓝曦臣，对方手里拿了一对手绳，上面各自串了一块玉。
　　“这是我为晚吟准备的礼物，前段时间，我晚上出去就是为了雕琢这玉，晚吟不注重自己的身体，白日里曦臣不敢走开，方才晚上出去，学习的时间短，做的不好，还请晚吟不要介意。”
　　原来是这样。
　　江澄看着玉，确实能看出雕琢之人不太熟练，却也看的出蓝曦臣满满的用心。
　　「澄」「臣」
　　默默的任由蓝曦臣将手绳给自己戴上，两人一同举起手，白玉的质地在月光下展现出美丽的光泽。
　　“砰！”
　　“砰！”
　　恰好这时，到了子时，盛大的烟花在黑夜绽放。
　　“蓝曦臣，我喜欢你。”
　　
　　江澄的声音极小极小，可蓝曦臣一直注意着他，自然听到了。
　　“晚吟，”
　　“我也爱你。”
　　
　　烟花的光照亮了两人，江澄看着蓝曦臣的脸。
　　「或许有这么一个人陪自己一辈子，也没什么不好。」

插一段闲话：元旦小视频已发B站，曦澄书